沒有996的當代年輕人,配過怎樣的生活
在996面前,因為立場的不同,每一個選擇都是平等的,都是個人的權利。
關于996的硝煙,并沒有戛然而止。
它漂洋過海,成功地吸引了硅谷的注意力。
一、
就在馬云第二次談對996的看法那一天,北京的劉文接到了房東的電話。
他在亦莊萬源街地鐵站附近租了一個單身公寓,28㎡的房子月租3600元,單論價格,這個房子在整個北京的租房市場都很有競爭力,但前面加上亦莊這個地理定語后,就只剩下呵呵二字。
房東這個電話,是例行通知劉文又到了季付房租的時間,然而他已經遲了快半個月。劉文在電話這頭恍然一“哦”,才發現自己的生活中早已經忘記了日歷的存在。去年公司搬到亦莊后,他堅持了一個月的望京往返,最終輸給了晚上11點下班早上9點上班這件事。北京地鐵瞇不了的覺,搬到公司附近就能實現了。
在普遍睡不飽的北京上班族中,劉文這樣住在公司附近的幾乎快要實現“睡眠自由”了。當然前提是,他將自己的生活線只保持在出租房與公司之間,再多一個點,這種自由就是桎梏。“加班不能改變的情況下,只能委屈生活了。”
劉文的大學同學李佳在海淀區的一家出版社工作,他們奉行的是嚴格的朝九晚五工作制度。偶爾也會有加班,但更多時候,是中午休息兩個小時,能隨時去隔壁的玉淵潭公園看看桃花、粉櫻,還能在上班的時候外勤去中國美術館溜個號。在劉文忙里偷閑刷朋友圈的時候,李佳八小時以外的生活是景山公園的天空、首都博物館的特展,還有戒臺寺的紅墻銀杏。
點贊的時候,劉文阿Q了一把自己:雖然我永遠在加班,沒有雙休,沒有女朋友,沒時間旅行,沒時間看展,但我也沒時間花錢。
馬云996的言論一出,關于奮斗與生活的話題,讓平時沉默如金的同學群開始熱鬧起來。
以劉文為代表的加班派表示,現在大公司都是這樣,勞動法確實規定了工作時長,但是公司的默認規定也無法不履行。要么忍、要么滾,看在薪水的份上,想想升職的可能性和買房的壓力,別說996,就是999都得干下去。更何況,好一點的公司,加班都是標配。
第一個站出來回擊的,是朋友圈風景打卡代表李佳。她以996違反勞動法、不尊重人權、“洗腦”加班與奮斗之間的定義等舉證拉開了同學群久違的Battle。李佳言之鑿鑿地舉了個例子,每年北京市政府會提供金3000萬元的文化演出補貼,這是為了鼓勵更多的人進入文化活動范疇,如果都去996或者“大躍進奮斗”,這個文化補貼的意義何在?再者,非原則性鼓勵996或者加班文化,就是不關注健康也是對生活的不尊重。
超過三成的同學在這個發言下奉上了鼓掌、鮮花等表情包,另外三成和劉文心有戚戚的996標簽從業者,一時間陷入了沉默。三十五分鐘后,打破沉默的是剩下三分之一中的代表,在科技公司工作的周楠。
二、
周楠的開場白是,不好意思實在太忙了,才看到同學群的消息。
在劉文的班里,像他這樣畢業后進了互聯網公司的不在少數。在度過了紅利期的互聯網公司中,想要在泱泱人群中冒尖,不可謂不是一件難事。Old Money陣營已然成熟,公司車輪滾滾向前靠的是頂層決策和制度管理。劉文深知,個人英雄的力量早已失去了發揮的空間。耐得住性子在互聯網公司工作的理由也很簡單,賺錢、賺經驗、賺人脈。這種情況下,對于公司心照不宣的加班文化也成為了交換的代價。
而他的同學周楠,選擇的是進入當下最熱的科技創業公司,在New Money的賽道上搏一搏。在翻看了一百多條同學們的討論后,周楠在群里說,自己從來不996,從來都是24*7。
周楠公司做的是陪伴型機器人的開發,這個領域創業公司并不少,要搏出絕對優勢不容易。推出第一代產品前,周楠帶著團隊每天只睡四個鐘頭,做開發、做測試,還要見各路投資人。第二代產品研制時,團隊為了在原有的技術基礎上加入互動性、為了增加低功耗的感知識別、打造運動控制系統等,進行了122天的封閉開發和40天的測試。用周楠的話說,那段時間,最累的不是身體,是精神。
除了專注自家產品的研發,周楠要關注的還有銷售情況以及其他產品融資信息。“說不在意競品融到錢這件事,絕對是假的。留給科技圈的投資額確實不少,但是等著分粥的僧更多,現在大家都來創業了,我們這行創業更是一種趨勢。”
畢業四年,周楠偶爾刷朋友圈,見到的不乏李佳這樣熱愛生活的同學,沒時間關注自然萬物的他,說自己和生活發生最親密的關系,就是給那些965的同學點個贊。更多時候,他的朋友圈里,多數是劉文或者“Double劉文”這樣的例子。“有的人是被動的壓力。公司要往前沖,需要大家996或者更多的精力付出,你為了生存壓力也在所難免遵循這樣的規則。像我們這樣的創業者更不要說了,搶時間、搶速度、搶資源這些讓我們沒法兒停下來。我甚至覺得,還挺羨慕996的,至少還有期限不是嗎?”
996被抨擊的時候,周楠說有一瞬間自己確實懵了,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成為了全民激斗的中心。而他更不知道的是,大洋彼岸的硅谷,關注中國科技創新的人們,也同時在關心著這甚囂塵上的996之爭。
硅谷Founder space的創始人Steve Hoffman在發來的微信中寫道,“ I totally disagree with Jack Ma,I think everyone should spend less time working。 ”作為硅谷科技圈極富知名度的投資者,Steven也常常在中國工作。在看過某家深圳公司午餐時間辦公室熄燈、員工都趴在桌上睡覺,加上全民熱議的馬云996發言之后,他坐不住了。
這一次,以Steven Hoffman為代表的硅谷從業者站在了非996的身邊。
Steve認為,在硅谷,午餐時間更多的是員工之間進行信息交流,有些是進行鍛煉。公司關心的是員工的工作表現而非工作時長,而一直工作會導致心理和生理的健康問題、離婚率更高、孩子缺乏與父母的相處,以及“ There are hidden costs to 996 that society must pay for”。
三、
十多年前,周楠第一次跟父母去香港旅行的時候,他發現香港人走路很快、說話很快、扶手電梯上的人全部靠右站,左邊作為快速通道留出來給奔跑的人。地鐵站的換乘,所有人也是小跑步伐,而非閑庭信步。“搶時間”這件事,從那一刻起,就扎在了周楠的想法里。
香港面積小,人口密度大,曾經的亞洲金融中心最大的特征之一就是“快”,香港人引以為傲的精神也是“夠拼”。如今不止香港,北上廣深這樣的一線城市也在多年前形成了這般的節奏,人口數量急劇增加、從業競爭持續激烈,這讓在異鄉謀出路、謀出頭的年輕人產生了一個共識,那就是把“夠拼”這件事貫徹在自己身上。而至于怎么拼,他們中的大多數人,在迷茫之中首選的是用時間來衡量。
從事快遞、外賣、交通等行業的年輕人,在計件工資等制度之下,延長工作時間是最直接的收入增加方式,隨之而來的并非996,有可能是全年無休。以馬老師所言,選擇996可能是一種奮斗的象征,那么對更多的年輕人而言,在14億人口的國度生活,有一個比奮斗更殘酷的事實是:生存。
在996成為鼎沸議題的那天晚上,周楠和他的合作伙伴在深圳機場候機廳收到了投資人的電話,他們的B輪融資確認了。這是三個月以來,周楠覺得最輕松的時刻,然而他最想做的不是補覺,是想馬上回到公司,確認新產品的測試情況。這一天他的同學劉文因為加班忙到忘記交房租,而周楠卻牢牢記得產品開發的每一個Deadline。
同學群并沒有偃旗息鼓。
李佳在精神饗宴之余也感嘆現在的薪水讓她斷了在北京買房的夢想,而在詢問了劉文的薪水和工作機制后,李佳在群里說,既然996也買不起房為什么不把時間花在生活和鍛煉上。作為965的堅決擁護者,李佳不理解為什么劉文還不辭職,而是像被套牢的螞蚱,焦慮而無法掙脫。他過得疲憊,既損害健康,又失去了社交,甚至沒有更多時間來充電學習。
尚在996的劉文,也不能理解李佳安于現狀的想法。他知道自己可能在兩三年之內買不起房,但至少可以獲得升職的空間,隨之而來的是更高一層的資源和資歷,他認為自己對抗不了公司的文化也不想成為“異類”。在他的理解里,醫療、保險、父母贍養等壓力都令自己必須沖在前面。周楠也不理解李佳的抵觸,在他看來,選擇創業如果不加足馬力,等于讓自己先倒在了沙灘上,因為自己不僅是和中國的科技公司競爭,這個賽道是全球的競賽壓力。
然而,在996面前,因為立場的不同,每一個選擇都是平等的,都是個人的權利。
Steve在微信的最后說,“Managers need to understand that it's not how long someone works that counts”。這是毋庸置疑的,卻也是尚需努力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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